耐人尋味的還書條
古来读书者常说:“买书不如借书,借书不如抄书。”这既是由读书人的经济拮据引起的感叹,但也是一种卓有成效的读书方法。毛泽东恰恰经历过这一过程。他早年读书条件很艰苦,那时他的家正处在由贫穷到小康的过渡阶段。父亲让他上了学,同意他读到“四书”、“五经”和基本能写算,却认为再多读书就没用了。更加之家里缺劳力,毛泽东不得不停学,过早地下田干起农活来。不过,他并没有就此停止读书,他的求知欲望相当强烈。他到处借书看了,连和尚的经书也借来读。
他的外祖父家耕读并重,藏有不少书。他的两个舅舅也积极支持他多读书,这使他的求知欲得到了一定的满足,他经常翻山越岭去舅舅家借书。1910年秋,他受表兄文运昌的引荐,离开韶山冲到湘乡东山高等小学堂就读。在那里他读了大量的书,是学校藏书楼的常客,读到了《世界英雄豪杰传》等书,从中大受影响,发誓要成为英雄豪杰!
一张还书便条记载着他少年时代读书的情况:
咏昌先生,书十一本,内《盛世危言》失布匣,《新民丛报》损去首叶,抱歉之至,尚希原谅 泽东敬白 正月十一日 又国文书二本,信一封。
这是有关毛泽东借书现存最早的实证资料。据文运昌后来回忆,这张还书便条是1915年毛泽东从长沙省立一师回家过春节时给他写的。
毛泽东在长沙读书期间,由于有违父亲的意愿,父亲断绝了资助,他因此陷入“经济危机”,他无钱买书,便只得借书。1916年1月28日,他写信给萧子升,谈的就是借书的事:
子升仁兄大人执事:日来思念殊甚,想迁易新地,必多惬意。自徐先生去,无《甲寅》杂志可阅,特请吾兄以自己名义给暇向徐借《甲寅》第十一期第十二期两本。弟准下星期日下午前来拜晤。即颂教安。不一。弟泽东叩 一月二十八日
第二天,他又写信道:“
《甲寅》杂志第十一第十二卷,欲阅甚殷,仍欲请兄剩暇向徐先生一借。......如借得,即请携来;如无,则须借之杨先生。”
随后毛泽东还与萧子升谈了一通借书、读书之道。萧子升准备送一些书给他,他不愿意接受。他在2月29日的信中说:
右经之类十三种,史之类十六种,子之类二十二种,集之类二十六种,合七十有七种。据现在眼光观之,以为中国应读之书止乎此。苟有志于学问,此实为必读而不可缺。......昨承告以赠书,大不敢当。一则赠而不读,读而无得,有负盛心;一则吾兄经济未裕,不可徒耗。前言即赠以二三串为限,今思之,即此亦请无赠。惟此种根本问题,不可以不研究。......
毛泽东青年时期借阅过的书籍可列出一个长长的目录,包括许多古今中外文化典籍。正是因为他博览群书,才得以打下了深厚的学问基础。
后来,在长期的征战生涯中,他依然千方百计挤时间看书。每到一地,他对书特别敏感,但他的图书来源也带上了战时特点,他常常从战利品中“借书”。
毛泽东从延安开始建立自己的藏书室,进入北京后已成规模,但借书仍然是他获得书的重要途径。他拥有一笔相当可观的稿费,可以用这笔钱购买他想要的图书。他也办了一个借书证,时常请人到北京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借书来读。如1964年9月9日他在一封信中说:
请你向北京图书馆、北大图书馆找一些美国历史给我。不要大部头的,如《美国全史》之类,只要几万字的,十几万字的,至多到三十万字为止。其中要有马克思主义者写的,也要有资产阶级学者写的。不知能找到否?费神为盼!
北京图书馆是中国最大的图书馆,在亚洲也是藏书量最多的,名列世界十大之列。北京图书馆旧址靠近中南海,毛泽东常请中央办公厅的人到那里去借书,这引起了北京图书馆工作人员的注意。1958年北京图书馆换发新的借书证,毛泽东叫身边工作人员特地去办了一个。秘书说:“您要借书,写个条子叫人家送来就行了,干嘛非要办借书证?”毛泽东说:“正因为我身份不同,所以更要按规定办,不能搞特殊。”北京图书馆给这个借书证特编为第一号。此后,毛泽东使用的始终是北京图书馆的一号借书证。
据不完全统计,从1949年至1966年9月,毛泽东先后从北京图书馆等处借阅各类图书2000多种计5000余册。1974年他还曾借书600多种共1100多册。
毛泽东晚年主要是从公共图书馆借书。而当他出巡各地时,就很注意搜集有关当地情况的书,如地方史志等。在杭州、上海、广州、武汉、成才、庐山等地的图书馆,都有毛泽东借过书的记载。他每到一地,必作两方面的调查,一是现实情况,包括当地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情况;二是当地的历史、地理沿革、文物掌故、风土人情和古代诗文等。
1958年3月,他第一次到成才,参加中央工作会议。他于3月4日下午一到达这个少年时代就在《三国演义》里已十分熟悉的蜀汉古都,就借来《四川省志》、《蜀本纪》、《华阳国志》披览,后又借了《都江堰水利述要》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