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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十四次回韶山實錄

第一次:長沙求學父首肯

1911年春節前夕,天氣特別寒冷。毛澤東挑著行李,高高興興地行走在從湘鄉東山到韶山的小路上。這是毛澤東走出鄉關、離開韶山到外地求學後第一次回家過春節。

此時的毛澤東,既高興又不安。高興的是,在東山高等小學堂的半年學習中,他交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好同學,認識了不少好老師,特別讓他難以忘懷的是國文老師賀嵐崗應邀去長沙湘鄉駐省中學任教前,專門把他叫到房裏,告訴他願意帶他到長沙湘鄉駐省中學讀書,而且東山高等小學堂校長李元甫也非常願意以東山高等小學堂和他個人的名義向湘鄉駐省中學推薦。這個消息對毛澤東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他非常渴望到更大的地方深造,以學到更多的知識來充實自己。當時,東山高等小學堂的老師幾乎都認為他到長沙求學更有利於將來的發展。不安的則是怕父親因為錢的問題不支持他去。怎麼辦?這時候,毛澤東想起了他的兩位啟蒙老師李漱清和毛宇居。

到了韶山後,毛澤東連家門都沒進,就直接找到了兩位啟蒙老師。李漱清和毛宇居聽毛澤東一講來意,都滿口答應幫忙,願意和他一起去說服他的父親。當毛澤東的父親毛順生看到村裏兩位有聲望的人來勸學,說讀書對兒子將來的前程大有好處時,儘管有些心疼辛辛苦苦掙來的錢,但最後還是同意大兒子到長沙讀書。他對兒子提出的唯一要求是要好好讀書,將來為毛家光宗耀祖。

春節過後,毛澤東懷揣李元甫等人的推薦信,挑著行李,在鄉村小路上走了整整一天,然後到湘潭的碼頭上歇了一晚。第二天,他買了一張三等艙的船票到了長沙。

第二次:大弟完婚回家轉

這是毛澤東離開韶山到長沙後第一次回家探親,其目的就是祝賀大弟毛澤民完婚。

毛澤東的母親文七妹共生育了七胎,由於各種原因,其中兩男兩女夭折,未能養大成人。長大成人的祗有毛澤東、毛澤民、毛澤覃三兄弟,毛澤東為長,毛澤民次之。毛澤民,1896年生。雖然毛澤民比哥哥小三歲,但由於毛澤東讀書的時間多,毛澤民從小就幫父親幹家裏的活,被父親視為當然的“接班人”。所以,在毛澤民還祗有十三四歲的時候,毛順生就為這個“聽話”的兒子訂了一門親事,而且這個未來的兒媳婦與毛澤東的母親同為湘鄉人,叫王淑蘭,與毛澤民同年。1913年,父母決定在春節期間為毛澤民完婚。

毛澤民結婚對毛家來說是一件喜事,更是一件大事。毛順生要毛澤民給在長沙讀書的毛澤東寫信,要他在春節期間一定回韶山參加婚禮。毛澤東本來就很喜歡這個弟弟,覺得他為自己這個不稱職的哥哥盡了力。所以,一接到弟弟的信,他就馬不停蹄從長沙往韶山趕。毛澤東按照父親的要求,提前三天回到了韶山。他協助父母操辦婚事,裏裏外外忙個不停。而且,為了祝賀大弟喜結良緣,毛澤東還特地作詩一首。據後來毛澤東的表兄文潤泉回憶,那是一首七言古詩。他祗記得其中一句“五色旌旗在上臺”,因為當時已經推翻了清王朝,用的是五色旗作為國家的標誌。

第三次:學子探親回故鄉

參加完毛澤民婚禮離開韶山後,一晃過去兩年了,因為路途遙遠,交通不便,毛澤東幾個寒暑假都是在湖南圖書館度過的。直到1915年農曆十二月,毛澤東再次等到了放寒假。這次,他早早收拾好行裝,一放假就起程回韶山。

按照湖南鄉下的習俗,毛澤東在正月初三這天,帶著毛澤民和毛澤覃,翻山越嶺,到了湘鄉的棠佳閣(今屬韶山的大坪鄉大坪村)外婆家。在外婆家,他見到了表兄文運昌。文運昌早年畢業於湘鄉東山高等小學堂和湘鄉縣立師範學校,任過小學教師和中學庶務,思想較為進步。在眾多的表兄弟中,文運昌對毛澤東的成長有著最直接的幫助和影響。

第四次:探母病情表孝心

1916年,因為父母身體欠佳,毛澤東利用放暑假的時間,回到了韶山。這次回韶山,毛澤東主要是看望生病的母親。毛澤東的母親賢慧、慈愛,自從嫁到上屋場後,孝敬公婆,關愛兒女,和睦鄰里。由於公公婆婆早逝,文七妹更是早早挑起了家中的重擔,特別是丈夫外出當兵後,她便成了一家之主。

長期的艱苦生活和繁重的家庭負擔,使文七妹的身體受到影響,以致疾病纏身。這次,她又病了,而且病得不輕,特地托人寫信給在長沙讀書的毛澤東,要他寒假期間抽空回一趟家。毛澤東接信後,心急如焚,非常掛念母親的病情,所以學校一放假他就急著往韶山趕。這從當年6月24日毛澤東給同學蕭子升的信中可以看出:“然病母在廬,倚望為勞,遊子何心,能不傷感!明日開霧,決行返舍。”

當行至離韶山還有30餘裏的銀田寺時,毛澤東在友人家住下。次日,毛澤東起了個大早,先到父親在銀田寺辦的米店“長慶和”看了看,然後動身往家趕。

也就是這次,毛澤東以散文式的筆調,十分輕鬆地描述了沿途優美的自然風光:“一路景色,彌望青碧,池水清漣,田苗秀蔚,日隱煙斜之際,清露下灑,暖氣上蒸,嵐采舒發,雲霞掩映,極目遐邇,有如畫圖。”可以說,這是毛澤東第一次用文字讚美自己的家鄉。

這次回家,毛澤東悉心照料生病的母親,直到7月9日才動身返回長沙。

第五次:為母祝壽表孝心

1917年1月下旬,毛澤東在除夕從長沙回到韶山。此次回鄉,毛澤東有一個最大的心願,為母親做五十大壽。

1月30日(農曆丁巳年正月初八),是毛澤東母親文七妹五十大壽的日子。作為孝子的毛澤東,當然沒有忘記。毛澤東深知,母親為把他們三兄弟撫養成人,勞累了30多年,積勞成疾。所以,母親的這個五十大壽不僅必須辦,而且要辦得體面、隆重。

正月期間,毛澤東沒有到親戚朋友家,而是早早地和弟妹們(1912年,堂妹毛澤建過繼到毛澤東家)一道,為母親的五十大壽而奔波。正月初八那天,上屋場毛家熱鬧非凡,毛澤東忙裏忙外地熱情地接待著親戚朋友們。開席之時,毛澤東首先帶著弟妹們恭恭敬敬地為母親拜夀。母親文七妹感到非常欣慰。 

第六次:出外遊學先返鄉

1917年7月,學校一放假,毛澤東就急匆匆往韶山趕。他之所以如此著急回韶山,是因為他早與蕭子升等人約好,暑假要出外遊學,考察湖南農村和湘北一帶的風土人情。但是,對遠在偏遠山村的父母,毛澤東一直放心不下,所以他在與同學相約遊學之前,特地抽空回趟韶山,探視父母。在這次探視時,毛澤東還利用短暫的回家機會,對韶山周邊農村的社情民意作了一番調查,為下一步遊學做準備。

毛澤東這次回韶山,過去少有史料提及,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寫的《毛澤東年譜》對此也沒有明確記載。筆者最近在查閱《毛澤東早期文稿》時,看到了毛澤東對這次回韶山的記述。他在1917年8月23日給老師黎錦熙的信中是這樣寫的:“今年暑假回家一省,來城略住,漫遊寧鄉、安化、益陽、沅江諸縣,稍為變動空氣,鍛煉筋骨。”

見到父母的身體稍有好轉,毛澤東才放心地從韶山回到長沙。然後,他與蕭子升一道,開始了他們的第一次遊學實踐。

第七次:赴京之前回韶山

1918年暑假後,毛澤東第一次離開湖南到北京辦事。他這次到北京,目的有兩個:一是開開眼界,與一些有名望的學者接觸;二是送新民學會中準備赴法留學人員到北京培訓。考慮到這次離開湖南,可能一時回不了家,所以在離湘北上之前,他趁學校放暑假(當時,他已經從湖南第一師範學校畢業到了一師附小教書),回韶山探望母親。

自1916年以來,毛澤東連續三個暑假回韶山。這段時間,毛澤東回韶山的次數之所以這樣多,主要是因為父母的身體不好,作為孝子,他始終放心不下。

這次回家,母親文七妹的病仍不見好轉。當時,為了使母親能得到更好的照顧和治療,毛澤民等人已經將母親送到外婆家休養去了。畢竟那裏親戚多,母親的兄弟姐妹也多,有人說話聊天且便於照顧。毛澤東回到韶山,聽弟妹們說母親已經到外婆家養病後,放下行李就立即趕到外婆家,在母親跟前細心照料了幾天,以表對母親的孝心。

第八次:燈下跪誦《祭母文》

1918年8月,毛澤東從韶山回到長沙後,動身前往北京。他先是為湖南赴法勤工儉學的學子聯繫法語補習班,然後到李大釗任館長的北京大學圖書館任圖書助理員。正是在北大圖書館擔任圖書助理員期間,毛澤東開始接觸到馬克思主義。

但是,母親文七妹的病仍時好時壞,始終不能康復。毛澤東母親患的是喉蛾(即腮腺炎),現在看來,這祗是很普通的疾病,但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卻是頑疾。所以,毛澤東特地寫信給兩個弟弟,要他倆將母親送到長沙醫治,並安排在好友蔡和森家居住。1919年4月,毛澤東在北京的工作有了頭緒後,便急匆匆地趕回長沙。

毛澤東回到長沙後,不僅悉心照料母親,而且與毛澤民、毛澤覃攙扶著病中的母親,專程到照相館與母親留下了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合影。

不久,因為驅張(湖南軍閥張敬堯)鬥爭形勢緊張,毛澤東的工作特別繁重,而且母親的病這時也有所好轉,所以他要毛澤民送母親返回韶山繼續休養。

10月初,毛澤東還在長沙領導與張敬堯作鬥爭時,突然接到毛澤民派人送來的母親病危的特急家信。看了母親病危的信,毛澤東心急如焚,匆匆交代好手上的工作後,立即帶上在長沙讀書的毛澤覃,星夜兼程,直奔韶山。當他們10月7日趕到家時,母親已入棺兩天了。毛澤東連母親最後一面也沒見上。毛澤民告訴兄長,母親臨終時一直在呼喊著他的名字。毛澤東聞言,淚如泉湧,心如刀絞。當晚,毛澤東跪在母親靈前,不顧家人的勸阻,一邊為母親守靈,一邊在油燈下,含淚寫下了千古絕唱《祭母文》:

“……吾母高風,首推博愛。遠近親疏,一皆覆載。愷惻慈祥,感動庶匯。愛力所及,原本真誠。不作誑言,不存欺心。整飭成性,一絲不詭。手澤所經,皆有條理。頭腦精密,劈理分情。事無遺算,物無遁形。潔淨之風,傳遍戚裏。不染一塵,身心表裏。五德犖犖,乃其大端。合其人格,如在上焉。恨偏所在,三綱之末。有志未伸,有求不獲。精神痛苦,以此為卓……”

同時,毛澤東又作靈聯兩副。其一:疾革尚呼兒,無限關懷,萬端遺恨皆須補;長生新學佛,不能住世,一掬慈容何處尋?其二:春風南岸留暉遠;秋雨韶山灑淚多。

“頭七”過後,毛澤東忍著悲痛,帶上毛澤覃離開韶山,回到了長沙。

母親去世後不久,毛澤東把父親接到了長沙,同去的還有堂伯父毛福生。與母親到長沙時一樣,他們也一起合了影,這張照片同樣成了他們兄弟與父親唯一的合影。

第九次:合葬雙親楠竹坨

1920年8月下旬,毛澤東回到了韶山。他這次回韶山祗作了三天的短暫停留。

母親文七妹去世後不久,毛澤民的兒子毛遠益也因患急性肝炎夭折。接踵而至的打擊,使毛順生再也承受不起,身體一天不如一天。1920年1月23日,毛順生因患傷寒與世長辭。當時,毛澤東正在北京領導驅張運動,未能回家奔喪。所以這次回家,毛澤東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將父母合葬在一起。雙親接連去世後,毛澤東一直在為革命奔波,而按照家鄉的習俗,父母去世,長子如果沒有回來,是不能下葬的。從父親逝世到這次回家,靈柩停在自家的曬穀坪上已經快七個月了,沒有入土。

8月28日(農曆七月十五),是中元節。按韶山當地習俗,一般從農曆七月初九晚上開始“接客”(即接祖宗)至家,敬奉三四天。因為這是毛澤東父母“仙遊”後的第一個中元節,是“新客”,所以是毛家的一件大事。這次毛澤東提前一天回到韶山,先把父母“接”到家裏供奉,然後在農曆七月十五日這天“送走”父母,並把父母合葬在上屋場對面的楠竹坨,使毛家子孫在家門口就能望見先人的“住處”。

接著,毛澤東又到外婆家,探視七舅的病情。因為在這不久前,表兄文運昌曾捎口信給毛澤東,告訴他七舅已經病重,可能不久於人世。表兄還告訴他,舅父在病中一直念叨他這個最有出息的外甥,所以表兄希望毛澤東能抽時間回棠佳閣一趟,看看舅父,以了卻老人的心願。毛澤東一向十分敬重七舅(大舅)文玉瑞,因為他的童年幾乎是在外婆家度過的,舅舅和舅媽一直視其為己出,而且七舅還是自己的啟蒙老師,特別是他能走出韶山到東山求學,進而到長沙,舅父是最大的“功臣”,所以這次回韶山,合葬父母雙親後,他專程到了外婆家,見了七舅最後一面。

第十次:勸說弟妹“舍小家”

1921年春節,毛澤東距上次回韶山不到半年,又一次回到故里。

這次,毛澤東是帶著毛澤覃回韶山過春節的。與到長沙後1917年回家過春節不同的是,這次回韶山的毛澤東,心裏多了幾分傷感。因為上次春節回家時,父母都健在,一家人其樂融融;而這次回家過春節,雙親都已故去,剩下的祗有大弟毛澤民、大弟媳王淑蘭、小弟毛澤覃和小妹毛澤建。

這時的毛澤東,思想上已經受到馬克思主義的薰陶,並精讀了《共產黨宣言》《階級鬥爭》和《社會主義史》等著作,確立了對馬克思主義的堅定信仰。所以,在回韶山過春節前,他心裏已經作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勸說、引導弟妹們走上革命的道路。

正月初九的晚上,一家人圍在上屋場老屋的火爐旁,毛澤東和弟妹們拉家常,道艱辛,憂時感世。毛澤東說:“在這國難當頭、民族危亡的關頭,我們要想到大多數人的痛苦,舍小家為大家,舍自己為人民才好!”他特別向大弟建議:“澤民,你是不是把家裏收拾一下,也跟我到長沙讀書去,要得不?”

對於長兄的建議,毛澤民也覺得有道理,但祗是感到太突然,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特別是如何處理家產,他作為這個家的“管家”,一時還沒有想出好的辦法。他有些憂慮地問:“哥,你說的我知道,也願意隨你到長沙去讀書,但是,我們這麼一個大家怎麼辦,家裏的田哪個種,屋哪個來住,往來的賬目怎麼結,財產怎麼管理,等等。難道父輩們辛辛苦苦創下的這份產業,真的要‘敗’在我們這一代手上?”

毛澤東聽後,笑了笑說:“這好辦得很!田給窮人種,屋給窮人住。至於賬目,把屋裏的豬、牛賣掉,兌成現錢,別人欠我們的,就莫要噠;我們欠別人家的,讓他們來兌。還有,出去也莫帶蠻多東西,帶上被子和換洗的衣服就行了,帶多了倒是個負擔。至於說這個家‘敗’在我們這一代人手裏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剛才我已與你們講了,今天我們‘敗’這個小家,捨棄這個小家,就是為了全中國這個‘大家’。古人說,有舍才有得,‘敗’了一個小家,建成一個大家,又有什麼不好呢?”

第二天,毛澤民起了個大早,冒著凜冽的寒風,在屋前自家塘裏打上來十幾條大魚,除為大哥餞行外,還把大部分魚送給鄰居。吃完團圓飯,毛澤東和毛澤覃當日便起程趕赴長沙。

此後不到一個星期,毛澤民遵照大哥的吩咐,處理好了家中的事務,告別妻女,也到了長沙。他在省立師範附小搞校務,從此走上了革命道路。

同時,遵照母親的臨終囑咐,毛澤東對小妹毛澤建也作了妥善安排,不僅幫她正式解除了同蕭家的包辦婚姻,而且將她帶到長沙,讓她進入長沙職業女子中學讀書,投身到轟轟烈烈的革命洪流中。

第十一次:帶著妻兒回韶山

1925年2月6日,毛澤東帶著妻子楊開慧和兩個兒子毛岸英、毛岸青回到韶山。這次回鄉,毛澤東是以養病為由向黨中央請假的。這是毛澤東回鄉時間最長的一次,200天左右。這次回到韶山,毛澤東一面休養,一面調查農村情況。他潛心研究農民問題,激發農民的革命熱情,播下革命種子,用他後來的話說是“放火燒荒”,點燃家鄉農民運動的熊熊烈火。

毛澤東在家鄉積極發動農民運動,建立黨的基層組織,引起了反動當局的仇視。特別是發動“平糶阻禁”後,當地土豪劣紳成胥生更是對毛澤東恨之入骨。8月下旬的一天,他密報湖南省主席趙恒惕:毛澤東在韶山一帶組織“過激黨”,煽動農民造反。趙恒惕隨即電令:“迅速派兵,就地正法,清除心腹之患!”

幸好,當時在湘潭縣知事公署當議員的開明紳士郭麓賓發現了這份密令,派人連夜報信給毛澤東。得信後的毛澤東平靜地說:“從湘潭到這裏有九十裏路遠,既不通汽車又不通火車,寫信的同志是得信後才派人送來消息的,所以,團防局不會那麼快。因為他們不熟路,又不認識我,等他們找到成胥生再來認路捉人,那要多久呢?”說完,毛澤東用開水泡了點飯吃完後,就坐著弟媳王淑蘭雇來的轎子,裝扮成郎中離開了韶山。

第十二次:農民運動“好得很”

1926年底,正值大革命轟轟烈烈向前發展時,黨內外卻傳來雜音,主要是攻擊正不斷高漲的農民運動是“痞子運動”,“糟得很”。為回擊這種責難和誣衊,時任中央農民運動委員會主任的毛澤東回到湖南考察農民運動。

1927年1月4日,在省委特派員的陪同下,毛澤東踏上了回韶山考察農運的征程。與兩年前相比,所到之處各祠堂廟宇都已成了農民協會會址。協會組織農民修塘、修壩、禁煙、禁貼、辦農民夜校等,韶山已儼然成為農民的天下。

1月7日,毛澤東來到了自家祖居地附近的毛震公祠。當地百姓聞知,早就擺好了30多桌酒席,為他接風洗塵。席間,毛澤東看到很多婦女到會,高興地說:“過去婦女受到的壓迫最深,除了跟男人同樣受政權、族權、神權的壓迫外,還多了一層夫權壓迫的苦楚。過去就不讓婦女進祠堂吃酒。今日婦女解放了,應該請你們坐頭席才是。”

同時,毛澤東還高度讚揚了農民的革命精神,號召他們進一步組織起來,建立自己的政權。他說:“我搞革命是為了無產階級事業,我所愛、所交的朋友都是穿草鞋的沒有錢的窮人。我們的革命還才開始,要徹底消滅封建地主劣紳,打倒軍閥,趕走帝國主義,還得三四十年。革命不成功,我毛潤之也不回韶山來了。”

在毛震公祠吃過午飯,韶山特別區和第三鄉、第四鄉又在毛震公祠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大會,毛澤東在會上作了講話。他說:“世界是變化的,過去祗有土車子,人靠步行;現在有了汽車,清早從湘鄉到湘潭買肉,還能趕回湘鄉吃早飯。幾個月前,土豪劣紳還在作威作福;幾個月後,農民運動就搞得熱火朝天,把幾千年的封建特權打得落花流水,地主的體面威風全都掃地了。而現在卻有人說農民運動是‘痞子運動’,‘糟得很’,你們是怎麼看的?”

“那是放屁!農民運動就是好!”貧苦的父老鄉親馬上回答。

“對,農民運動好,好得很!我同意你們的結論。”毛澤東笑著說,“現在革命剛開始,我們才打倒了幾個土豪劣紳,這好比指甲縫裏的污泥還祗挖出一點。要徹底消滅土豪劣紳,實行耕者有其田,還得攢勁幹!”毛澤東接著風趣地說:“過去遇上災害,有人就到仙頂靈山(韶峰)上去拜菩薩求雨。我前年回韶山,有人訴說自己命苦,八字不好。信八字,望走好運;信風水,望墳山貫氣。剛剛幾個月光景,土豪劣紳和貪官污吏就一齊倒了臺,難道現在大家都走好運,都墳山貫氣了嗎?而地主階級突然交了壞運,墳山突然洩氣了?土豪劣紳諷刺說:‘巧得很啰,如今是委員世界呀,你看屙尿都碰上委員。’的確不錯,城裏、鄉里、工會、農會,國民黨、共產黨,無不有執行委員,確實是委員世界。但這也是墳山出的嗎?巧得很!鄉下窮光蛋的八字忽然都好了!墳山也都忽然貫氣了?!神明嗎?那是很可敬的。但是不要農民協會,祗要關聖帝君、觀音大士,能打倒土豪劣紳嗎?那些關聖帝君、觀音大士也很可憐,敬了幾百年,一個土豪劣紳不曾被你們打倒!現在你們想減租,我請問你們有什麼法子,信神呀,還是信農民協會?”

毛澤東一席精闢、通俗的話,說到了大家的心坎裏,大家異口同聲地回答:“信農民協會。”

此後幾天,毛澤東在家鄉繼續作調查。直到1月9日,他才動身經棠佳閣外婆家前往湘鄉繼續作調查。

第十三次:革命成功把家還

“別夢依稀咒逝川,故園三十二年前。紅旗卷起農奴戟,黑手高懸霸主鞭。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煙。”這是新中國成立後毛澤東第一次回到生他養他的地方時所作的詩,這次距離上一次離別韶山已經有32年之久。毛澤東有感於家鄉和祖國的巨大變化,於是在這次回鄉時寫下了上面這首《七律·到韶山》,以表達對家鄉、對故土的思念之情。他在這首詩的題記中還特別寫道:“一九五九年六月二十五日到韶山。離別這個地方已有三十二周年了。”

1959年6月25日下午,毛澤東在國務院副總理、公安部部長羅瑞卿,中共湖北省委書記王任重,中共湖南省委書記周小舟等人的陪同下,回到了闊別32年的故鄉韶山。

第二天,毛澤東起得很早。他沒有叫醒任何人,就獨自一人從象鼻山上山,直往半山坡走去。他這是要到半山腰的楠竹坨為雙親掃墓。隨行人員知道後,緊追著毛澤東一起上了山。在父母墳前,毛澤東接過隨行人員遞過來的松枝圈,輕輕地放下,生怕驚醒長眠的父母。然後,他退了兩步,向著雙親的墓深深地鞠了三躬,並深情地對隨行人員說:“我們共產黨人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不迷信什麼鬼神。但生我者父母,教我者黨、同志、老師、朋友也,還得承認。”“我下次來,還要去看看他們兩位。”

從楠竹坨下來後,毛澤東來到了上屋場那棟被他“毀”掉的家。在父母的臥室,毛澤東站在雙親的遺像下,沉思良久後飽含深情地回憶說:“這是母親有病時,我接她到長沙時照的。在現在來說,我父母親患的都不是很重的病。我母親患的是腮腺炎,父親得的是傷寒,就現在的醫療水準來說,都是些小病,但那時卻不能治好。我父親病故時祗50歲,母親也祗53歲。”

從舊居出來後,毛澤東到舊居對面參觀了韶山學校,並與師生們合影留念。下午3時,毛澤東乘車去韶山水庫游泳。路過毛氏宗祠門口時,他對隨行人員說:“進去看看,管他三七二十一,鞠幾個躬再說。”

當晚,毛澤東請韶山革命烈士的遺屬、老人和族人吃飯。其間,他舉杯一一敬酒,鄉情、親情、友情溢於言表。

第十四次:“我還要回來的”

“正是神都有事時,又來南國踏芳枝。青松怒向蒼天發,敗葉紛隨碧水馳。一陣風雷驚世界,滿街紅綠走旌旗。憑闌靜聽瀟瀟雨,故國人民有所思。”這首《七律·有所思》是毛澤東最後一次回韶山時寫下的。這次,他住在離上屋場舊居4公里遠的滴水洞,用他的話說是在“西方的一個山洞”住了11天。

1966年6月17日,毛澤東回到了韶山,住進了中共湖南省委專門為他修建的韶山滴水洞一號樓。一下車,毛澤東望著蔥綠的群山,高興地對隨行人員說:“好啊,這個‘洞子’天生一半,人工一半,怕是花了不少錢哪!好吧,既然修了,就要管理好,不要破壞了。”

時值仲夏,氣溫較高,工作人員專門從長沙用卡車拉來幾個大木桶和一些冰塊,將冰塊分放在木桶裏,用電風扇把冰塊吹融變成冷氣,使室內溫度降低。毛澤東見後幽默地說:“這種‘土冷氣’不錯嘛。”

毛澤東這次回韶山,一是休息,二是讀書,三是思考正在開展的“文化大革命”的一些問題。所以,他住進滴水洞後,任何人都不見,除了看書、批閱文件外,就是思考問題。

毛澤東這次是秘密回韶山的,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面,沒有去祭掃父母的墳墓,沒有再去那棟生他養他的故居看看,更沒有像七年前回故鄉那樣宴請父老鄉親。由於是秘密回韶山的,父老鄉親也不知道他們的主席老鄉回家來了。韶山公社黨委書記毛繼生的女兒當時在滴水洞扒柴時,碰巧看見了坐在轎車裏的毛澤東正用手拉開車簾。回家後,她就與家人講起了這件事。誰知,當晚就有領導找到毛繼生,說主席沒有回韶山,亂講是要負政治責任的。這樣,毛澤東回韶山的消息才沒有傳開。一直到1971年林彪事件後,家鄉的人們才知道毛澤東確實在滴水洞住過一段時間。

毛澤東這次回韶山的警衛佈置得格外嚴,不準任何車輛、行人從滴水洞前經過,毛澤東本人也沒有走出過滴水洞。有幾次,他試圖到滴水洞外散步,但都被工作人員婉言勸阻了。

中共湖南省委知道毛澤東住在滴水洞,所以有意把當年的一次省委工作會議放在離滴水洞較近的韶山賓館召開。時任湖南省委代理第一書記的王延春得知毛澤東要在28日離開韶山時,專門請示毛澤東,說參加省委工作會議的同志想跟主席照個相,毛澤東聽後欣然應允。

6月28日早晨,湖南省委領導王延春、徐啟文、華國鋒及其他70餘人為毛澤東送行。王延春問毛澤東,是否可以讓報紙、電臺發個消息。毛澤東聽後搖了搖頭說:“回來沒有與鄉親們見面,他們也不知道我回來了,還發什麼消息?”

說完,毛澤東與大家一一握手道別。當與滴水洞管理員廖時雨握手時,他說:“你要把房子管好啊,我還要回來的。”

汽車早已按行車順序排好,為毛澤東開車的趙毅雍站在汽車旁等待毛澤東上車,大家分立在道路兩側為毛澤東送行。見此情景,毛澤東突然說道:“你們都走啊,我還要進去休息一下。”然後,他走進一號樓前廳默默地坐下。服務員郭國群、曾彩謀知道毛澤東捨不得離開這裏,含淚為他泡了一杯茶,又洗了幾個水蜜桃放在他面前。郭國群說:“這是您房子東頭桃樹上摘的,您嘗嘗鮮吧,下次可就難得吃到了!”毛澤東聽她這麼一說,高興地吃了好幾個。休息了一會兒,毛澤東站起身,打量了一下房子周圍,出來後又看了看左右的山巒,上車了。

“我還要回來的!”毛澤東離開韶山滴水洞時對著群山大聲說的這句話,久久縈繞在韶山上空。

然而,毛澤東自己也沒有想到,這竟是他對著韶山這塊生他養他的土地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他與故鄉的永訣。從1910年走出鄉關到湘鄉東山求學,直到逝世的66年的漫長歲月裏,毛澤東回故里的次數永遠定格在了十四次這個數字上。

來源:黨史博覽  2013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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